一名志愿律师援助低保对象的故事

受援助对象漆明铁（左）向赵辉律师送锦旗。（全媒体记者 刘建强 摄）

“伸出去的援手，我不能轻易收回”

——一名志愿律师援助低保对象的故事

全媒体记者 刘建强

“如果不是法律援助，我打不起官司；如果不是赵律师的帮助，我会败诉。”2月27日，漆明铁背包里斜插着两面锦旗，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车赶到湘潭县法律援助中心，专程表达对法援律师和二审法官的感激之情。

由于一场意外的车祸，漆明铁坐了一年多的牢，又被网约车公司追偿数十万元债务，在他无助之际，“法润三湘”志愿律师赵辉伸出援助之手，帮他打赢了官司，也助他走出了人生困境。

一场车祸打破脱贫梦想

漆明铁是湘潭县青山桥镇人，父母都是残疾人，全家靠着低保生活，他37岁了还是单身。

为了摆脱家庭贫困，漆明铁考取驾驶证并学习了修车技术，到长沙一家汽车修理店打工。但微薄的收入难以实现改变家境的梦想，看到网约车兴起，2020年，他购买了一辆五菱宏光二手车并注册了顺风车，利用跑业务的机会顺路载客。一年半时间里，漆明铁勤奋地接了近800单。2022年初，他淘汰了旧车，花3000元从朋友处转手了一辆福田面包车。没想到，第一次接单就出了大事。

2022年1月7日，漆明铁开车回老家，顺道带了五名到湘乡的乘客。当天13时，车行至沪昆高速湘乡境内，他突然感觉车辆失控，以为是爆了胎，慌乱中往左打方向过急，车辆与护栏发生猛烈刮擦后侧翻，又在地上滑行了十多米。事故导致乘客王某死亡、肖某受伤，经高速交警湘乡大队认定，漆明铁负事故的全部责任。

漆明铁共需赔偿王某父母丧葬费、死亡赔偿金、精神损害抚慰金104万余元，但他仅赔偿了6万余元后就无钱可赔。2022年4月14日，漆明铁被湘乡市人民法院以交通肇事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

2023年6月，漆明铁刑满出狱，但不久之后就接到了法院的应诉通知：成都某网络科技公司向他追偿66万余元代偿款及利息。

原来，在漆明铁服刑期间，这起交通事故的民事赔偿经过了法院两审，最终判决漆明铁赔偿72.8万余元，网络科技公司赔偿31.2万余元。因漆明铁正在服刑且无赔偿能力，经法院强制执行，网络科技公司支付了全部赔偿款。

这事让漆明铁不知如何是好，本来保险公司是答应赔偿的，因王某父母选择按公路旅客运输合同纠纷起诉时没有将保险公司作为被告，导致保险公司成为案外人，现在却是一分钱也不赔了。在一位法官的指点下，他找到了湘潭县法援中心寻求法律援助。

法援律师为弱者发声

2023年9月11日，赵辉律师接到了在广东打工的漆明铁电话咨询，简单了解情况后，表示可以提供法律援助并添加了微信。赵辉是湖南如金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受湖南省司法厅“法润三湘”法律援助志愿者行动的派遣，在长沙工作的她到湘潭县法律援助中心志愿服务一年。

9月20日，赵辉正式接受了指派案件，并第一次见到了受援对象漆明铁，详细了解了案件情况。

“成都这家网络科技公司被判处承担30%责任，却支付了全部赔偿款，他们有追偿权是板上钉钉的事，问题是70%该由你出还是保险公司来出。”赵辉帮漆明铁理清思路，关键是要找到保险公司需担责的证据。

据漆明铁介绍，事发当时，后排乘客王某被甩出，并被倾覆的面包车碾压致死。赵辉敏锐地察觉，这正是漆明铁能否要求保险公司赔偿的关键：如果人没有被甩出，那么是车上乘客，只受座位险的赔付，车辆并没有购买座位险，而且即使买了最多也只赔2万元；如果人是被甩出车外，被车碾压致死，就属于“第三者”，车辆购买了交强险和100万元限额的三责险，赔偿额完全可以覆盖损失。

此时，距离开庭已不到一周的时间！赵辉决定先向法院申请延期开庭，并争取原告追加保险公司为共同被告。

在赵辉律师的积极协调下，法院同意延期至10月17日开庭和举证，网络科技公司也申请追加保险公司为共同被告。

2023年10月17日，追偿权纠纷案一审在湘潭县人民法院开庭，赵辉代为举证、质证，发表代理意见、向法庭提交类案参考判例。遗憾的是，赵辉主张“本车人员”转化为“第三者”的说法没有得到法官认可，法院对网络科技公司要求保险公司在保险限额范围内承担赔偿责任的诉请不予支持。11月6日，一审法院作出判决：漆明铁需在判决书生效后十日内向网络科技公司支付代偿款及利息69万余元，并承担案件受理费10716元。

将法援进行到底

一审失利，漆明铁精神恍惚，情绪低落。出狱之后，他因被吊销驾驶证两年，暂时不可能从事原来的工作，连送外卖都没人要，只能寄住在朋友的租住房里，靠打零工维持生活，连路费都付不起。

“我们是农民，怎么斗得过有律师团队的保险公司？”家里人也不同意他上诉。但漆明铁心有不甘，“明明死者是死在车外。”他觉得一审没有尊重客观事实，但二审要改判也希望渺茫，担着近100万元的债务，他感觉后半辈子都没有希望了。

看到漆明铁绝望的眼神，赵辉很揪心。她劝漆明铁上诉，哪怕有一点希望也不要放弃，“至于上诉费，按照相关规定是可以申请免交的，我会想办法帮你争取。”

但诉讼难度超出了赵辉的想象，“无助的时候，我真的想哭”她说。光是为漆明铁申请免诉讼费，赵辉就跑了十天，到民政部门为漆明铁开具低保证明，找中院立案庭、主审法官和院领导审批，直到上诉期截止的最后时刻，才终于攻下免交上诉费的难关，成功撬动二审程序。

好在后面的调查取证还算顺利——事故车辆同车乘客经过反复沟通出具了书面证词，证实死者当时在车外；漆明铁无意中在抖音看到三段目击者拍摄的视频，也为现场提供了佐证；当初对事故车辆进行鉴定的娄底市星罡司法鉴定所负责人也被赵辉的执着感动，当场出具函复，并表示可派鉴定专家免费出庭。

经法庭质证、法院审查，二审的判决大反转。2024年1月30日，湘潭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此案作出终审判决：保险公司在交强险限额和商业第三者险范围内承担赔偿责任，向网络科技公司支付66.79万元；漆明铁向网络科技公司支付公路旅客运输合同纠纷案中该公司为漆明铁垫付的一、二审诉讼费、执行费2.3万余元。法院认为，上诉人漆明铁提交的证据来源真实、形式合法，能证明事故发生瞬间王某被甩出车外，系被侧翻的案涉车辆碾压致死。在判决书中，法官对本案焦点即受害人王某属于“本车人员”还是已转化为第三人进行了充分说理，认为必须以该人在交通事故发生当时这一特定的事件是否身处保险车辆之上为依据，在车上即为“车上人员”，在车下即为“第三者”。

“作为法援律师，赵辉在一审结束后完全可以不再管这个事。”湘潭县法律援助中心负责人谢英姿说，她也被赵辉为弱势群体维护公平正义的爱心与执着感动，赵辉在支援湘潭县的半年多时间里，已经承接了20多起法律援助案件。

“我不懂法，也没有钱，做不了任何事情，真的感谢赵律师的帮助，她对我比姐姐还亲。”漆明铁说，他会努力工作还上欠款，争取早日让家庭走出困境。

在办案调查的过程中，车票、就餐都是赵辉掏钱，为了不给漆明铁增加心理负担，她谎称这些都能报销。“能够用自己的知识与能力帮扶弱势群体，帮助当事人减轻债务，也为社会稳定作出一些贡献。”赵辉说，这个案子尽管办得辛苦，但很“享受”。